野志
隨便寫寫
舊文:小記

按:本文當作於 2013 下半年或 2014 年。
 

  水榭花都是個好花園。密林、清風、幽靜。我在父親朋友家樓下站著時就這麼想。 大廳外坐著兩位潮汕老人在閒聊,也許是夫妻,也許是朋友。柔聲細語,八音鄉話,天然是絲竹。 上弦的月亮不很光明,頂上的吊燈照亮了樹林。風中有一絲安逸。

  雖然我也不過廿餘歲,見到比我小的,摸摸鬍鬚,心裡還是感覺不到精力。

  就這麼過了半年。上次來時剛從台灣回來,我還用伯伯的二胡拉了一曲《良宵》,心裡想著晚上七點半在大恩館地下室給學員上的最後一課。 我只是喝著茶,看著電視裡的肥皂劇,不去聽媽媽和阿姨們話何家常。
  走出花園時有幾個中學生坐在階梯上合照、歡笑,開心到極處,穿著白色校服的女生就躺到了地上。旁邊是兩輛男生的單車。 我緩緩地走在媽媽前面,接著她的話聊著父親和他朋友們置業的事情。

  香梅路對面就是高中時第二位鋼琴老師的家。我蠻想念他。
  「現在沒有辦法實現,先把想法藏在心裡深處的寶箱,鎖起來。不是說永遠不要打開,而是讓別人不能傷害它。等到以後有機會再打開來。」
  那時我成績不好。去廁所哭過一次,高二期中考還是頗糟糕。媽媽有怨,爸爸見我主動說「答應過你沒考好就不學鋼琴」,一時又寬慰地講:「你要學還是可以學然後考試也考好。」
  但終於還是休止了。也沒有甚麼朱莉亞德。 和老師說時他不是很開心。那天上完課正好他在等學生。聊了幾句,似乎沒有甚麼可說了。
  曾說過高考完後再找他繼續學琴。後來在學校丟了手機,聯絡方式也沒有了。

  我一定是白天生了太久的悶氣,才有這樣的疲憊感。

  「咦?剛才看到一個『車』字加一個『幹』字,就是幹革命的『干』字,是甚麼字?」
  「就是『軒』。金悅軒的『軒』字。」
  「是個『軒』嗎?我怎麼不認得?」

  週六晚上的深南大道並無許多車。地鐵工地的燈光倒是更加明亮。 這夜色與車燈讓我想起許多年前的夜晚。那時我還會把 T 恤塞進褲子裡。 白色的豐田在南頭關停下來,我大聲地說聲:「叔叔好!」然後等一下,武警就笑著放行。然後再轉上深南路。 我們就興奮地欣賞路中央的花燈。水泥砌成的花籃,上面再掛上各色彩燈軟管。兩旁十幾層的高樓總是顯得昏暗。
  周一到週五難得見到爸爸,或者是要寫作業。所以「去睇花燈」就成了周末的活動。許多次似乎看著看著就在車上睡著。醒來時只有家裡昏黃的燈光。
  後來夜晚的旅行少了。花籃也終於不見了。路一年比一年熱鬧——除了歲末團圓的時候。

  明年這個時候,我又年長了一歲。
  我們又年長了一歲。

  歡樂谷的燈還亮著,有遊客逗留在階梯上。

  夏日終須離去。
  卻亦未必有最後一枝玫瑰。


最後修改於 2018-08-05